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兖州记事(一)

张弛 西局书局 2022-03-21


一.我和阿坚、高大师、阿拉丁去兖州

 

2012年5月5日星期六第一天

我跟阿坚他们有个行走九州的计划,便决定这次先从离北京最近的兖州开始。北京没有到兖州的高铁,所以我们买了到泰安的票,到了泰安就离兖州不远了。出发那天是5月5日,正赶上立夏,我跟阿坚和高大师约好一大早在北京南站碰头。本来还有俩人要去,但不知为什么他们临时取消了行程。我们那趟高铁是G119次,10:10开,到泰安是12:01,全程1小时51分。开车不久,我边上一个男孩就开始学狗叫,而高大师则把一瓶矿泉水立在车窗的窄沿上,测试高铁的稳定性。看过了德州,我便给阿拉丁打电话,告诉他我们大概到泰安的时间。他头天晚上从杭州坐的卧铺,早上就到了泰安。我们在北京上车的时候,他已在太庙闲逛。我让他在太庙附近找家餐馆,计划一行人吃过午饭,再逛一下太庙边上的古玩市场,然后再出发去兖州。可就在我们这趟高铁快要到泰安时,高大师接到一个电话,说他们单位的人来接站,接下来的行程他们肯定也安排好了。于是赶紧通知阿拉丁不要找餐馆了,原地等我们去接他。

来接站的是高大师他们单位山东公司的薛经理,看到就来了三个人,老薛有些奇怪,因为他听说我们这边一共要来8个,所以他带来了两辆车。

在太庙门口的老槐树底下我们见到了阿拉丁,上次分手还是半年前我们一起在宿州游玩。当时他留着光头,这次却留了一头长发,还戴了一顶帽子。要不是他冲我们这边跑过来还一边招手,我肯定认不出来他。之前高大师问薛经理是不是在泰安吃午饭,薛经理说直接去兖州吃,还说兖州那边都安排好了。

泰安至兖州大约有218公里,路上开了一个半钟头,下午两点才到兖州。

我们直接被拉到一家叫天外村的餐馆。兖州方面的李经理正饥肠辘辘地等着我们。午饭安排的很丰盛,但就是没酒,因为要看兴隆塔的佛舍利。李经理强调晚上再好好喝。我看阿坚有些错愕,事先编好的客套话全噎回肚子里了,那些话本来应该是端着酒杯说的。这个老江湖走南闯北,估计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。可能是头顿酒落空了,后来的酒基本全没踩在点儿上。当然,这是后话。

李经理还说,兴隆塔地宫出土的文物现在不对外开放,我们这次能破例参观,是得到了当地领导的特殊关照。我关心当年窃贼挖盗洞的那家农贸市场还在不在,李经理说,佛塔北侧的那家农贸市场早已挪到别处,如果谁想在现在这个农贸市场的位置挖通往地宫的盗洞,估计两年都挖不到头。吃过饭我们便被领到博物馆后面一栋小楼,上到二层便是存放着地宫文物的库房。走近一看,门框上果然贴着酗酒者请勿入内这么一条温馨提示。参观者不能带包入内,就连我背的一个巴掌大的小包以及高大师的照相机都要存。经过两道安全门门,我们终于进到库房,看到兴隆塔地宫出土的那批舍利碑、石函、鎏金银棺、瓜棱形金瓶(它的紫水晶莲花底座是一位新加坡居士捐赠的)、舍利、瓷碗、玻璃瓶等,而佛牙的展位明显空着,留给人们以无限想象。

来兖州前,从查阅的资料中发现,围绕着这批出土文物可谓疑点重重。有关人士认为,所谓的佛舍利多数不过是“洹河砂砾”而已,这从目前发现的佛塔地宫瘗葬物中可得到证实。还有资料指出,就目前发现看,兖州兴隆塔地宫有被严重扰动的痕迹,除了“舍利金瓶一两”可以印证,铭文记载与发现多处不符:1.发现的所谓佛牙和大量“舍利”,乃至鎏金银椁,石碑都没有记载,故不能确定其来历甚至瘗葬年代;2.石碑铭文上详细记载了顶骨的来历,但没有发现顶骨实物;3.缺失金棺(鎏金银椁内有一片金棺的前档构件,但没有棺体)和银须弥座(发现的鎏金银椁的木底显然是后来加上的,很不协调);4.石碑明确记载这批圣物属于“龙兴寺”,而在“兴隆寺”发现(今兖州兴隆寺曾用名“普乐寺”,而没有“龙兴寺”名称的记载)。地宫瘗葬物是否“龙兴寺”原物,更是扑朔迷离。5.碑文记载的没有发现,发现的又没有记载,地宫出土的两颗所谓佛牙,更让人捉摸不透。而所有这些疑问,讲解员并没做出任何解释。

   面对这些疑问和眼前的文物,我觉得自己也被卷入迷局之中,甚至还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冲动,提出看看兴隆塔。但讲解员说现在塔不让上去,只能从远处看。来之前查资料,看过一些老照片,最早的一张是1930年一个法国传教士拍的。还有一张是1936年7月,林徽因的测绘照片。最打动我的的,是一张1960年兖州兴隆塔下读书的女生。看来,在那个年代的学生,还把在塔下读书当成时尚,而这座塔显然成了兖州标志性建筑,同时也是兖州的制高点。

从这些照片的背景看,我发觉兴隆塔四周的环境跟30年代变化似乎不大,有树有耕地和房屋。但我所能看到的,也只有这么多了。接着,我们又被带到博物馆的展厅。我觉得展厅里很热,灯光也不够亮,有很多碑刻上的字迹看不清楚。讲解员说还不到季节,要过几天才能开空调。不管怎么样,总算看到了著名的沙丘城碑、北魏金口坝的守桥石人和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剑。

从兖州博物馆出来,我看到院落的一侧在建一座塔式的建筑,粗看外观轮廓,应该是按那个地宫出土的那个瓜棱金瓶的形状放大的。接着,我们一行人又来到金口坝。坝不是很高,但很开阔,泗水河在坝下静静流过,而水夏汛漫坝更是当地一景。但水发大发了也不行,1991年那场大水就把坝给淹了,难怪坝的两端伏着两只镇水兽。据记载,金口坝建于北魏时期,老坝基是8米宽,后开扩成10米宽了,能承载各种车辆和行人。正当我在坝上左顾右盼时,从我身边驶过一辆汽车,车里放着音乐,车上两个青年人都光着膀子,胳膊上满是纹身。不远处一座桥梁在修建中,一位老人在坝上撒网捞鱼,这一切构成了一幅鲁国乡村大地的黄昏景象。

当地安排我们住在实小胡同的兴隆宾馆,据说离兴隆塔也就300多米。我跟阿拉丁住在115号房间,阿坚跟高大师他们住116号。我注意到墙上一个的工艺品镜框里嵌着李白的《侠客行》。其实,李白在兖州最著名的一首诗是《寻鲁城北范居士失道落苍耳中见范置酒摘苍耳作》,这个范居士何许人也,让诗仙写一首如此之长题目的诗,有空当须考证考证。

看还不到5点,离吃晚饭的时间尚早,我提出到街上逛逛,于是我们在宾馆门口截了一辆出租车。司机是女的,烟台人,比较能聊。她奇怪我们为什么会来这儿,她认为兖州没什么看头,曲阜才真正好玩儿。我们先是到了一个公园,两只狗在草地上做爱,我们本以为少陵台在公园里面,女司机说她没听说有什么少陵台,只记得这个公园过去有个摩天轮。后来我们又去看了清真寺,修女院和老教堂。这些建筑都集中在西御桥南路上,阿坚说这条街过去相当于御道。后来才知道1897年?那个已经不在了,我们看?的这座教堂是1901年建的,它的外墙装饰得花里胡哨,乍看有些岭南风格。清朝末年,兖州教案的发生,迅速扩大了天主教的势力,使它们在中原地区站住了脚。就在我们正要离开时,主教陪着一个客人从教堂出来了。他看上去三十出头的样子,穿着黑衬衣,还戴着一副眼镜,跟周围的人和善地打招呼。

后来终于找到少陵台,高大师赶紧照相发微博,配的词是杜甫很忙。我对这处景点比较麻木,不光是因为它变成了一个水泥台子,本来我就对古人写诗必须登高爬梯这种行为有些不以为然,难道在低洼或者平坦的地方就找不着灵感吗?当然这话不能被李白和杜甫两位知道,这二位在兖州及周边正经游荡过一阵子,据说还留下了许多佳话。

晚饭安排在鲁桥渔村。李经理推掉其他事情,专门陪我们。我们喝的是一种绿豆酿的白酒神州第一剑,想必是跟那把大铁剑有关。记得若干若干年前喝过绿豆大曲,估计跟这酒一个路子。比较搞笑的是继绿豆酒之后,接着上来一只王八,似乎这王八就是冲着这酒来的,酒和菜之间,搭配的居然如此天衣无缝。

我试着尝了一口酒,觉得度数不高,酒胆逐渐变大。李经理解释说,山东一般都是喝低度白酒。其实,我对酒的度数不太挑剔,只要喝当地的就好,所谓一方水土。阿坚和阿拉丁不喝白的,李经理就给他们上了银麦啤酒。菜肴主要以微山湖的海鲜为主,不光是鱼,虾和螃蟹等都是从当地运来的,连师傅到服务员都是当地人。一盘扒蹄摆在隆重的位置,李经理说,对于生长在水边的人来说,鱼肉不算肉。

 

2012年5月6日星期日第二天

早晨在鞭炮声中醒来,发现头是晕的,一打听是头天晚上喝大了,怎么回的宾馆都不知道。吃过早饭,先逛古玩市场,当地管它叫狗市,原来很多地方的狗市都兼卖古玩。看到一只唐代的狗品相和年代都不错,虽然有些残缺,但仍然买了下来。我家里有很多只有残缺的小动物,都是我从各地买来的,它们有的断了尾巴,有的没了耳朵,但我仍然珍爱它们,仿佛他们真有生命。希望有一天,我能写一个以他们为主角的故事。

高大师则一直跟一个卖老照片的摊主讨价还价,最后把照片买下来了。

兖州至汶上41.8公里,开车不到一个小时。一路遇到好几个结婚的车队,才明白早晨的鞭炮声是怎么回事。薛经理以前没来过汶上,路不太熟,有几次停下来打听。进入汶上县城,顿觉马路开阔,街边种着桐树,一栋栋仿古建筑掩映在绿荫中。在一条繁华街区的叉路口,竖一块舒淇的巨幅广告。这一切不由得让我产生错觉,怀疑我们是在一个县级县的汶上,还是在烟花飞舞的扬州。

这次到汶上主要是看宝相寺。当地的王经理负责接待我们。他专门叫来导游小赵,特意关照说我们是远道而来的客人,让她尽量讲解的详细些。这下不要紧,小赵表现的果然尽职尽责,光山门就说了有20分钟。另外,韦陀她介绍的也比较详细,说韦陀是佛的护法神,是南方增长天王属下八神将之一,位居32员神将之首。据说,在释迦佛入涅时,邪魔把佛的遗骨抢走,韦陀及时追赶,奋力夺回。因此佛教便把他作为驱除邪魔,保护佛法的天神。从宋代开始,中国寺庙中供奉韦陀,称为韦陀菩萨,常站在弥勒佛像背后,面向大雄宝殿,护持佛法,护助出家人。看韦陀菩萨的韦陀杵的方向:如果韦陀杵扛在肩上,表示这个寺庙是大的寺庙,可以招待云游到此的和尚免费吃住三天;如果韦陀杵平端在手中,表示这个寺庙是中等规模寺庙,可以招待云游到此的和尚免费吃住一天;如果韦陀杵杵在地上,表示这个寺庙是小寺庙,不能招待云游到此的和尚免费吃住。

可见有没有讲解就是不一样,以往存疑或会忽略的地方,一经解说便马上了然。自打我们进了宝相寺,一对情侣一直跟着我们的队伍蹭听,看他们一脸虔诚见佛就拜,也不好意思点破他们。直到我们进了地宫,这对情侣才不见了踪影。宝相寺塔的地宫里供着的是一肢佛牙舍利,关于这肢舍利,坊间有很多传说。我们耐心排队进到地宫的最深,看到这肢舍利就在一个小型的舍利塔里。塔里红色绿色黄色灯光交替闪烁变幻不定,小赵在一旁提示,黄光亮时看得最清楚。

资料中对这肢佛牙舍利是这样描述的,汶上宝相寺地宫出土的石匣上有铭文,地宫南、西两壁均有文字,且十分清晰,文字确切记载了迎葬、归葬佛舍利的时间、地点、人事,记载中最有价值的是赵世昌从京师请来的佛牙、舍利,从何处来,葬何处去,未请来宝相寺之前,在何处供养都记载的十分详细,也包括参加葬礼的僧人。从石匣上所刻文字的详尽记载,足以说明所葬之物的真实和宝贵。文字在考古学上占有重要的地位,是极其难得的依据。宋皇室内供养着一枚佛牙,且时间较长,宋史上和其它典籍上都有记载。

当地人对这肢佛牙舍利更有着神奇感应。藏有佛牙舍利的地宫是1994年3月15日修缮塔基时发现的,而它葬入地宫时,是北宋政和二年(1112年)阴历3月15日,时间上如此的巧合,正应验了佛教界所谓的应了阴进阳出之说。

据说在重建宝相寺的奠基前夜,汶上上空薄雾朦朦,一场大雨将至。第二天上午奠基开始时,突然云开日出,七彩光辉环绕着宝相寺塔,灿烂夺目。类似的光环后来多次出现过,而且都是在诸如佛诞日这种重大的日子。但也有一种说法,说我们今天看到的这肢佛牙舍利是假的,真的在银行保险柜存着呢。但我并没怎么失望,事情到了这种阶段,真假已经无所谓了。

出了地宫,我发现阿坚不见了。到了佛塔底下才发现他正围着塔端详,那架势不像是在顶礼或者研究,而像是一个游击队长琢磨如何把鬼子炮楼端了。高大师则在一旁总结说兴隆塔跟宝相寺塔一个有铃铛一个没铃铛,看来高大师认为铃铛对于一座佛塔才是真正至关重要的,一如珠宝首饰对于女人。

宝相寺里的斋堂叫五观堂。五观大概的意思:一是思念食物来之不易,二是思念自己德行有无亏缺,三是防止产生贪食美味的念头,四是对饭食只作为疗饥的药,五是为修道业而受此食。当时以接近中午,我看到斋堂里一个中年僧人正坐在一张矮桌前吃饭,他对我们几人不速之客的出现表现出有些诧异,屋里还有两位女居士在打扫收拾。门口的桌子上摆着三个铝质的大盆,里面分别盛着闷扁豆,西葫芦炒木耳和稀粥。稀粥盆落了一只苍蝇。墙上写着两个电话号码,号码旁分别标明菜,馒头,大概是负责给斋堂送餐的。这时,阿坚让我看斋堂门口贴着一张打印的通知,上面写着:为珍惜十方供养,落实寺院《丛林管理规约》,规范斋堂管理,经宝相寺寺务管理委员会研究决定,从九月二十号开始,非寺管会所管理人员,不在寺院斋堂用餐。特殊情况须经客堂批准。望大家谅解。特此通知。落款是宝相寺寺务管理委员会(公章),发布时间是2010年9月20日。

本想再多打听一些关于斋堂的讲究或者规定之类的,一转身发现导游小赵不见了。出了院落,过道里仍不见小赵的踪影。这真是太奇怪了,就是狐狸精遁地也还得有个变的过程吧。一个堂堂导游,光天化日之下,咋能说没就没了呢。当然,这么说是玩笑,丝毫没有责怪她的意思,她已经很好地完成了她的工作,可能只是不想继续跟我们添乱罢了。

午饭安排在粥公粥婆,正赶上这天是这家酒店开业,服务员的自我介绍也很有特色。两个人一个姓孔一个姓方,上来就说了一段顺口溜。汶上公司来了好几个人,一张大圆桌坐得满满的。上的白酒叫四尚书,因为汶上历史上一共出过四个尚书。阿坚和阿拉丁喝的是青岛纯生。阿拉丁坐在我边上,为了讨好他,我不停地给他夹菜。原因是他说我昨天晚上骂他来着,而且措辞拙劣,语气下流,阿拉丁对此完全难以承受。不过,在宝相寺照相时,阿拉丁对我进行了残酷的报复,在我请他帮我照相时,他居然把佛塔跟我照成了一顺。设想一下,什么人能整天头上顶着一座佛塔呢。

喝着喝着又奔大了去了,服务员拿来了笔墨宣纸,请我们写字。我龙飞凤舞,瞬间就用了好几张宣纸,轮到阿坚写时没宣纸了,阿坚只好把字写在餐巾纸上。这种杂耍式的表演,本来就是阿坚的拿手好戏,可以想象当时的场面有多么混乱。这些人里,就属阿拉丁谦虚,只用正楷写了宝相二字。吃完饭高大师跟着薛经理的车直接去泰安,第二天他还要上班。我,阿坚和阿拉丁回了兖州。借着酒兴,我们去看了酒仙桥和泗水桥,不过,具体情况我已经记不清楚了。就像李白和杜甫,相信他们去过的地方也不一定全能记住,特别是在连续喝了两天大酒之后。

 

2012年5月7日星期一第三天

早上起来到餐厅吃早餐,虽然品种繁多,但经过两天折腾,彻底没了胃口。看上一个油桃,还被阿拉丁咬了。墙上的电视正在播新闻,阿拉丁告诉我说奥朗德当选了。我不明白阿拉丁为什么要关注法国大选,这家伙居然说欧洲对世界很重要,而法国对欧洲很重要。我忍不住当场冲到卫生间又吐了会儿,把刚喝的果汁全吐出来了。

后来,我又问我头上的绷带和床单上的血是怎么回事。阿拉丁说昨天吃晚饭,又跟尹经理喝大酒来着。出了餐馆开车门时,我的头撞到车门上了。当时就血流如注,不省人事,被送到医院缝了几针。最可恨的是,听说阿坚为了省钱,不让打破伤风针,就连麻药他也不想让我打,理由是孙民和小伟缝针时都没打。好在医生没听他的,坚持给我打了一针麻药。阿拉丁还说阿坚看到血吓坏了,一个人跑到外面抽烟,不管我怎么喊他都不应答。

拿上行李,我们出发去嘉祥。路过济宁,阿坚本想看一眼清代的铁塔,但车没停,主要是因为嘉祥那边正等着我们。果然,等我们到嘉祥时,嘉聂经理正等着我们。听阿坚说我们要去武氏祠,聂经理说这次恐怕看不成了,因为它目前正在修缮,不对外开放,要去只能下次。他提议我们去曾子庙。我脑袋仍然晕着,心想都这操行了,去哪儿都已经无所谓了。于是聂经理开车带我们去曾子庙。路上他介绍说这边有个军用机场,再有就是山多,整个嘉祥加起来一共有120来座。靠山吃山,嘉祥被称为石刻之乡,很多石狮子之类的,都是从嘉祥出去的。但采石场太多,会影响到空气质量。正说着,就有几辆装载着石材的大卡车从对面隆隆驶过。

不同于孔庙的热闹,曾子庙里十分僻静,偌大的园林,只有我们几个人在四处闲逛。聂经理说,曾荫权就任特首前来过一次,不过比较低调。相比之下,曾宪梓就高调的多,整座庙内,到处可以看见他以及金利来集团出资的标识。以后做一个现代版的曾子像,让曾子他老人家穿上金利来西装系金利来领带也说不定。在膳堂边上,我发现泥土里有几片瓷片。而原来的马厩,仍然散发着一股热烘烘的味道。

往回走的路上,有一段有些颠簸,头上的伤口隐隐作疼。路旁的院墙上,严厉打击非法婚姻,投案自首是黑社会唯一出路等标语格外引人瞩目。快到城里时,聂经理又给餐馆打电话,说这边已经参观完毕,鸡和鸽子可以做了。他还说本来有个法云寺,修建于唐代,后来毁了,现在这座是2004年重新修建的,也只能下次了。

午饭是在路边一家鸽子店,聂经理说算是当地的特色。我问不会把送信的鸽子吃了吧。聂经理说不会,咱们吃的是肉鸽。本不想喝酒,受不了殷殷相劝,索性就开怀畅饮了。还是老规矩,我跟当地人喝白的,阿坚和阿拉丁喝啤酒。气氛顿时变得热烈和融洽。借着酒劲,说了几个笑话,然后,又说起阿拉丁的头发。为了证明是真的还是是假的,我提议用打火机烧个试试,但被阿拉丁婉言拒绝了。

嘉祥至曲阜87公里。曲阜是我们这次旅行的最后一站,到时候我和阿坚从曲阜回北京,阿拉丁从曲阜回杭州。聂经理带着一位同事开车把我们送到曲阜的九龙宾馆,然后他们就走了,想留他们一起吃晚饭也没留住。

当地给我们安排在206,207两个房间。我仍然跟阿拉丁住一间,阿坚单住一间。刚躺到床上,阿拉丁就接到杨立峰、石磊分别打来电话,大意是如果我们能在山东多住几天,他们就过来找我们。我不想动,更不想说话。记得杨立峰大概一年多前来过曲阜,他亲口跟我讲,在孔府,想到当今世道礼崩乐坏,他还独自坐在孔子植的大树底下痛哭一番。

快到饭点时,阿坚来到我们房间,说看来晚饭得自己安排了。我说那就随便找家餐馆吃点儿的了,正说着,曲阜的高经理和盛经理就来了。晚饭安排在宾馆餐厅的“齐”包间。酒喝的是孔府家酒,阿坚和阿拉丁还是喝啤酒。上菜之前,高经理不停打电话,内容就一个,通知对方明天不开会了。当时在座的还有两位女士,根据她们自我介绍,一位姓姜子牙的姜,一位姓李世民的李,到底是孔孟之乡。总之,一开始大家谈笑风生,把酒言欢。后来阿坚算命,把姜姓女子给说哭了,连声问你怎么知道的。后来再怎么样,我就又失忆了,好像又写字来着。

 

2012年5月8日星期二第四天

一大早阿坚闹腾着吃早饭,可是看阿拉丁的反应,我觉得他们已经吃完了。翻遍书包,不见我在兖州买的小狗,只记得晚饭时在餐桌展示它来着。慌忙中下楼去包间寻找,在前台正好碰到了高经理。他让我别着急,他来帮我想办法。没过一会儿,他就把小狗给我找回来了。接着,他问我今天都有些什么安排,还说找来了一个女导游陪我们游三孔。阿坚反对去旅游点,那个导游就走了。看来只能逛逛文物市场了,好在离我们宾馆不远城墙边上就有一个。当时时间还早,没有什么游人,进出城门的马车都是空的。(如果是圣人出入,一定会乘牛车)。

在文物市场,看上一把莲花图案的执壶。因为头是昏的,没心思讨价还价(因为这时候做出的决定都比较仓促),就放弃了。于是去高铁站,高经理一边开车,一边仍然在打电话,内容跟头一天一样,就是明天不开会了。没过多久就到了高铁站,高经理跟我们告别后便开车走了。阿坚又有些失落,随口说了句说也没留咱们吃午饭。我说咱们如果去三孔,午饭肯定要吃的。有人接待有利有弊,利就不说了,弊是没有时间自由活动,就连品尝当地的小吃?做不到。来兖州之前,我就想吃当地的麦子煎饼、壮馍和糊粥,结果自然没戏。(这些话也可能不是当时说的,记得一到曲阜东站,下了高经理的车,我就剧烈呕吐来着。高经理一定会觉得我突然蹲下去的姿势很奇怪,以为我遇到了什么不愿意见的人)。

在售票处,我和阿坚买了两张回北京的车票,阿拉丁买了一张回广州的。看时间还早,我们便去售票处边上一家餐厅坐坐。说是餐厅,更像个员工内部的食堂。套餐25块钱一份,两三样菜外加一碗米饭。阿坚要了一份,我胃里难受,只能喝果汁。他俩大概喝了5瓶啤酒,为了增加喝酒的乐趣,阿坚还拿出骰子。我输了喝果汁,他俩输了喝酒。酒桌上这么多年,我难得受到这样的照顾。酒足饭饱,阿坚提醒我不是还带茶了吗。我从背包里拿出一小包铁观音,以为他马上喝,想不到他把茶沏到随身携带的旅行杯里,以便在旅途中慢慢饮用。这就是阿坚,从来不放过任何一种享受。

结完帐,我和阿坚和阿拉丁各自拎着地方送我们的芦花烧鸡、砭石保健品以及牛蒡咸菜三个礼盒在入口处分道扬镳。有意思的是,我和阿坚回北京这趟高铁G32,正好是杭州开往北京的。在曲阜发车的时间是11:36分,到北京是13:41分,全程2小时05分钟。

由于几天来连续大酒,加上头上的伤痛,我一上车就睡着了。也只有在火车上,我才是安全的。醒来时发现我边上的座位没人坐,阿坚坐在另一排靠椅上,手里捧着茶杯,两眼直视前方,仿佛扑捉着下一个行动目标。不知道为什么,阿坚这两年突然对古塔产生了兴趣,曾经写过一句很牛的话:狗在塔下时,冷就向阳,雨就换地。这也是为什么他很积极地参与策划这次山东行。

到了北京南站,感觉北京的气候要比山东闷热。打辆出租车回到家中,虽然头天给老鸭电话里说了头受伤,看到我头上缠着带血的的绷带,老鸭的表情还是有些错愕。毛驴永远是最亲的,每次从外面回来,它都跟我有说不完的话。不管怎么样,先下楼遛狗,再顺便去卫生所开消炎药。受伤已经三天了,在山东光喝酒没吃药,如果感染就麻烦了。

晚饭在家里煮了一袋速冻饺子,由于胃里难受翻得慌,吃几个就吃不下了。看来此次出门,真是元气大伤。给高大师打电话算是报到,他张罗着让蹦跶接风。我给蹦跶打电话,她说最好明天,于是就把时间安排在明天晚上。

 

2012年5月9日星期三第五天

早餐吃了个煮鸡蛋和一个西红柿,觉得身体在缓慢恢复。但心情沮丧,而且仍然感觉虚弱?除恶心、畏寒(估计因为失血过多)和嗜睡外,眼前还不时出现奇怪的文字和图案。我觉得应该到卫生所找于医生处理一下伤口,在上次我手上的伤口就是他处理的。卫生所过道碰到饶护士,她说于医生不在,去学习去了。她说我最好在哪家医院治疗的,就去哪家医院处理。我说那家医院在山东,我总不能为这个专门跑那边一趟吧。饶护士说,那就帮你看看吧。她剪开绷带不禁后退了半步,我当时的样子一定十分恐怖,因为伤口就在眉骨上,这是我看上去长了三条眉毛。但她很快镇定下来,说我的伤口愈合的还不错,接着,就给我清洗伤口,又贴上一块小的纱布。最后,饶护士叮嘱我尽量少活动,以免出汗。还要多吃清淡食品,不要吃辛辣食物以及海鲜等发物。

从卫生所出来,我的心情大好,几天来那条绷带箍得我又热又难受,这下终于放松了。于是决定午饭亲自下厨,做我拿手的炸酱面。先抄了绿豆芽和芹菜末做卤,然后佐以黄瓜丝,再加两勺用海米和花椒炝的三合油,尝了一口后幸福指数陡升,看来家庭生活是永远替代不了的。吃过饭打开空调,本想踏实睡个午觉,却做了一个怪梦。我们一行人打着火把,在通往地宫的隧道里行走。其间,我不停地变换形态,一会儿变成一句话,一会儿又变成了一块白色的石头,最后还变成一具怪兽。不同的形态,决定着我前行的速度。要命的是,在这个过程中,我还要分出我一部分肉身,跟这些不同的形态对话和交流。隧道高低不平没有尽头,四周的墙是用红色的砖头砌成的。就在我又重新变回到我自己时,我的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,然后就醒了。

接风宴六点钟定在高大师家楼下的通花苑。大家看我头上的纱布,都表现得很吃惊,连问什么情况。我只能轻描淡写,一笔带过,因为回忆也是一种伤痛。他们听了都说那就别喝白酒了,喝点儿啤的就行了,主要是怕脸上以后落疤。我听说有的人脸部受伤后不去医院,而是去美容院缝针。我奇怪问她们什么不去裁缝铺,反正都是针线活儿。高大师说他早有预感,那天晚上给我打电话关机,给阿坚打电话阿坚不接,当时他就觉得肯定出事了。本来高大师只是担心我跟阿坚都记流水账,万一写出来一模一样怎么办。事态的发展,远远超出他的想象。

后来就又喝酒划拳,我连续赢了几拳,大家开玩笑,说我看来还没太伤到脑子。我这才意识到山东之行已告结束,而北京的大酒生活又重新开始了,一切又回到正常。

阿弥陀佛。南无阿弥陀佛。


(图文选自 《别·散》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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